旋涡中的穿山甲

日前，世卫组织发布了一份最新疫情报告明确指出：新冠病毒与菊头蝠冠状病毒有关联。

如果说菊头蝠是新冠病毒的自然宿主，即病毒的“源头”。那病毒从自然宿主传播到人，其中还需一个“中间宿主”。先前华南农业大学官微发布消息：穿山甲为新型冠状病毒的潜在中间宿主。

2月15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举行的发布会上，科技部社会发展科技司司长吴远彬表示：“此前有科研团队指出穿山甲可能是新冠病毒潜在中间宿主，我们正组织科研团队论证，新冠病毒从穿山甲到人的传播路径也正在研究，有进展将及时公布。”

不过，2月18日，香港大学管轶课题组与广西医科大学胡艳玲课题组作为共同通讯作者在预印本网站 bioRxiv 发表了题为：Identification of 2019-nCoVrelated coronaviruses in Malayan pangolins in southern China 的最新研究论文。

研究团队对广西和广东反走私行动中查获的多个穿山甲样本进行检测，并在穿山甲样本中发现了冠状病毒，属于此次新冠病毒的两个亚型，其中一个受体结合域与新冠病毒密切相关。

此次发现穿山甲冠状病毒的多个谱系及其与新冠病毒的相似性表明，穿山甲应被视为此次新型冠状病毒的可能中间宿主，再次强调应禁止在菜市场等交易穿山甲等野生动物。

这是继月初华南农业大学宣布发现穿山甲为新型冠状病毒潜在中间宿主后的又一力证，目前华南农大的研究结果尚未发表，具体研究细节还无从知晓。

尽管穿山甲受否是新冠病毒的中间宿主尚无定论，但笔者突然意识到，人们对于这一至少在地球上存在了5000万年的哺乳动物，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在《葫芦娃》中，它为救爷爷最后被蝎子精杀害。

今年2月15日是第9个世界穿山甲日，其宗旨便是让公众意识到穿山甲所处的困境，同时采取措施停止世界范围内对穿山甲的捕杀。

当天，上海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呼吁，大家多多关注世界穿山甲日以及保护穿山甲的各类信息，可以根据自己所长对可爱的穿山甲形象进行艺术创作，绘画，雕刻，海报设计等，也可以在学校、社区进行有关穿山甲的演讲和科普宣传，告诉公众食用穿山甲鳞片是非法的，“如果您在市场或餐厅的菜单上看到待售的穿山甲，或发现有人捕获或藏有穿山甲，请立刻通知当地管理部门”。

是的，现实世界里，大规模的杀戮缘于其肉身，它们味道鲜美，鳞甲是珍贵中药材。尤其在上世纪80年代，国内外穿山甲贸易兴起，这一类群遭受了千百万年来最残酷的一次灭顶之灾。

穿山甲是一种小型哺乳动物，身上覆盖着鳞片，以蚂蚁和白蚁为食。

目前世界上一共现存八种穿山甲，四种在亚洲，剩下四种在非洲。中国境内的穿山甲主要是中华穿山甲（Chinese pangolin），另外两种穿山甲是马来亚穿山甲、印度穿山甲，但仅有零星的数量见于云南的边境。

在BBC拍摄的纪录片《穿山甲：被捕杀最多的动物》中，环保学家玛利亚·迪克曼讲述了穿山甲是世界上唯一的有鳞哺乳动物，也是被贩卖最多的野生哺乳动物，“每年超10万只穿山甲被猎杀和交易，这种可怜的生物，极有可能赶在大多数物种之前灭绝”。

在我国，由于穿山甲被视为药材和食物的重要来源。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在中国境内及其附近区域的中华穿山甲数量已经下降了88~94%。约在1995年左右，它们在中国已经“商业性灭绝”。 

2017年2月非法食用穿山甲事件曝光后，国内穿山甲研究权威学者吴诗宝就曾对媒体表示，他23年来在野外仅挖到过一头穿山甲，却在走私查扣鉴定场合见到至少500头。它们有的死亡，有的奄奄一息，有的一直用前肢捂着眼睛，还有的刚产下老鼠般大小的幼仔，脐带还没来得及咬断。

被剥鳞去皮的穿山甲

“以前大家一提到濒危动物，就想到大熊猫。其实从种群密度来说，中华穿山甲可能远远低于大熊猫。这意味着什么呢？穿山甲没法繁殖了。”吴诗宝认为，当前穿山甲比大熊猫还珍稀，“它每年只生一胎，一生就繁殖十头左右。一旦遭受破坏种群恢复就非常慢”。

这并非危言耸听。根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报告，在 2004 年到 2014 年间，全球范围内有超过 100 万只野生穿山甲遭到捕杀。

其中，疯狂的猎杀，几近摧毁中国的穿山甲种群。2014 年，IUCN 的物种红色目录将中华穿山甲的等级从濒危（Endangered，EN）提升到极危（Critical Endangered, CE）。极危再往上一级，就是野外灭绝了。而国宝大熊猫的等级只是易危（Vulnerable, VU）级别。

中华穿山甲在 IUCN 红色名单的等级

因此，被人类吃成极度濒危物种的穿山甲若真的是传播病毒的宿主，也就不足为怪了。

《BBC》的纪录片中还提到，在亚洲，穿山甲的鳞片和肉都成了利欲熏心赚钱的商品，价格比象牙还贵。

去年的某日，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到达出口，机场海关旅检处的关员在巡场时发现有三个行李箱和十几个塑料袋被丢在了厕所附近。机警的关员立即通知了海关缉私警察到现场。所有人到齐后，三个行李箱经过X光机过检，海关关员从图像上判断，很有可能是穿山甲鳞片。

负责此案的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海关缉私分局侦查一科副科长曹磊回忆道：“当时，我们立即进行了开箱，果不其然，三个箱子里装的全是穿山甲鳞片，加上塑料袋里的，重量在100公斤以上。“

后经大数据分析，调看监控等侦察手段，海关缉私警察最终将犯罪案疑人锁定在了在非洲当地开诊所的一家人，并最终于其山东老家将嫌疑人逮捕。目前，该案仍处于法院判决阶段。

过去一年，上海海关缉私警察连续侦办14起走私穿山甲鳞片案，查获走私鳞片共计316.6公斤，案值1300余万元。

“上海口岸查获的都是穿山甲鳞片，近几年并没有活体穿山甲，基本都是从非洲来的，以大穿山甲、树穿山甲的鳞片为多。但通过我们海关系统的发布，可以看到在广东、广西、云南等地抓获过活体或拨了皮的穿山甲。”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海关缉私分局侦查二科科长李政晓告诉《新民周刊》记者，仅他们科去年共侦办6起相关案件，抓获6人，穿山甲鳞片重量118kg，涉案金额达784万元人民币。

上海海关截获的穿山甲鳞片

得关注的是，穿山甲已成为目前全球走私量最大的哺乳动物。曹磊表示，目前，全部8种穿山甲均已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I物种，明确规定禁止一切国际性贸易。

事实上，蜥蜴、蟒蛇、乌龟、蜘蛛、蚂蚁……近年，一股饲养“异宠”之风兴起，很多“爬友”还以饲养濒危野生爬行类动物为荣。走私分子也从中看到了“商机”。

记者从上海海关缉私局了解到，不法分子觊觎野生动物的药用或观赏价值获取非法利润，走私手段层出不穷，或将动物制品藏匿其他物品中，或将象牙绑在身上，用各种道具打掩护，不一而足。

上海海关去年先后查获从非洲进境的象牙27.22千克、犀牛角12.65千克、从墨西哥进境的活体乌龟3000余只，其中夹藏濒危乌龟41只，连续三次查获近年来突然“蹿红”走私名单的加利福尼亚湾石首鱼鱼鳔653个，案值6600余万元。

2019年9月，上海邮局海关关员还在两个申报品名为“礼品”的包裹里截获了80只活蜥蜴。经鉴定，80只蜥蜴全是美洲绿鬣蜥，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II。这是上海海关首次在邮递渠道查获的该物种。

事实上，绿鬣蜥有着极强的繁殖能力，又有很强的环境适应能力，是导致外来物种入侵，影响本地生态环境的不可控因素。据相关人士称，20世纪70年代，绿鬣蜥以宠物身份进入波多黎各，但很快泛滥成灾。因为没有天敌，绿鬣蜥对当地生态环境、绿色植物、花果树木构成外来生物入侵威胁，严重影响当地民众生活。更令人瞠目的是，当地最后的解决办法竟然是食用。

据上海海关动植处副处长李春阳介绍，走私进来的野生动物，未通过正常的进境动物检疫程序，动物是否带有病毒、细菌和寄生虫等疫病情况不清楚，有很多病都是人畜共患病，而且来源于动物，未经检疫的动物，不仅可能感染国内动物，甚至可能会感染人类。